王韵儿,复旦大学法学院2020届国际法学硕士研究生,荣获2020届上海市优秀毕业生荣誉称号。她曾获复旦大学硕士生优秀学业奖学金一等奖、复旦大学新生奖学金一等奖、复旦大学优秀学生称号和美迈斯、贝克·麦坚时、众达等律所奖学金。
王韵儿曾代表复旦法学院参加Vis Moot East国际商事仲裁模拟法庭比赛,团队获北京预赛亚军、香港正赛最佳被申请方书状提名;参加2018年“北仲杯”全国高校商事仲裁征文比赛,获唯一一等奖。经复旦法学院选派,受国家留学基金委、复旦大学“荣昶学者”全球治理人才培养项目资助,她于2018年9月至2019年1月在世界贸易组织(WTO)上诉机构秘书处实习。毕业后,她将从事争议解决律师实务工作。
从泛海楼到凯原楼:认真做“逃兵”
本科也在复旦就读的王韵儿,最早曾是经管类的学生。选择转专业到法学院的理由,除了自身对法律有兴趣外,她坦言当时的主要动因是数学不好,而数理能力不佳在经管领域无论是做学术还是做实务都颇受限。因此经过深思熟虑,王韵儿选择了做“逃兵”。
这种“逃兵”表现不太光彩,也不符合她一贯接受的遇到困难要努力克服的教育。事后诸葛亮地说,这个选择可能选对了——“谁知道呢?也许我在经管类里咬牙坚持,哪一天就开窍了。走出舒适区、在不擅长的领域实现自我突破,或许是更有意义的,但放弃同样也是一种选择。坚持很好,放弃也没错,换一个方向坚持可能更好,困难的是了解它们之间的区别。”为了不辜负这次“放弃”,王韵儿全身心投入其中。
大二时,她正式成为了法学院的学生,并开启了本科和研究生六年的修炼,期间可谓科研实践两开花。她说自己忙碌主要是因为很长时间里并未确定志趣方向,所以只能作多方面尝试和准备。研究生三年,除去最后一年求职和准备毕业论文的时间,她花了一个学期撰写发表了一篇获奖论文,花了半年参加Vis Moot,做了八个月实习,申请并获得了面向法科生的三项国际律所奖学金,同时保持了全A等的课业成绩。“研究生的学习并不存在大量知识灌输,主要得靠自己摸索。尽管这是一个很宽松的模式,但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凡事都要认真对待。”
王韵儿参加Vis Moot和学术论坛
“认真”二字不仅是她求学过程中自身总结出的处事经验,也是她从导师张乃根教授的身体力行中学到的宝贵一课。张教授是中国国际法学会副会长、外交部国际法咨询委员会委员。虽然“咖位”已如此之高,但张教授勤奋治学毫不松懈,对学生的教学培养也事必躬亲。她总结张老师对学生有三点基本要求,一是必须读一手材料。这主要是指案子的原文。毕业论文刚刚开题,还没确定要用哪些案例,张老师先要求把所有该机构能找到的裁决全部下载,并且通读;当对于案件的裁决出现不同理解时,他还会和学生一起读案例,帮助学生更深入的理解其核心要素。二是英语一定要练好。张老师的国际法课一直保留着给学生做翻译测试的传统,他所带的研究生必须在培养方案规定的学分外加选一门英语课——并不是说这些要求本身就能实质提高英语水平,而意义在于这些要求所释放的“信号”:课程要求只是为了“毕业”而设计的,真正想要在专业领域有所作为就必须突破这一框架,持续地磨砺自身的语言能力、专业水准,进而养成终身学习的习惯。三是要守“规矩”,这个规矩包括学术规范、工作的进度安排等等。
张教授的另一个影响,是他常说复旦国际法专业致力于培养“international lawyers”。王韵儿说:“这点估计复旦法学生都记得,可以当暗号用的。其实这个范围挺大的,涉外律师不少,国际律师很少,国际法律师极少……我争取做好一个版本吧。”
从江湾“草原”到莱芒湖畔:探秘国际贸易“最高法院”
幸运的是,王韵儿在国际法专业学习的过程中,在国际法实践的一线结识了一群真正的“international lawyers”。
2019年10月初到日内瓦莱芒湖畔WTO总部报到的她,不会想到眼前这座看上去坚固牢靠的石头房子和它所代表的机制将在一年多后面临巨大变化。她当时能感到的,是兴奋、幸运和紧张。
兴奋自不待言,WTO争端解决是迄今为止最活跃、最有实效的国家间争端解决法律机制,其上诉机构也可谓是最有“实权”的国际裁判者。俗称“大法官”的上诉机构成员,在上诉机构秘书处——提供行政和法律支持的秘书和律师团队——的协助下,执掌着多边贸易秩序的天平。在这里实习,是国际法学生可望不可求的机会。感到幸运——是因为她了解这张入场券多么难得。如果没有中国籍大法官赵宏博士的鼓励和支持——以及自己迈出尝试的一步,没有陈力、张乃根、龚柏华教授出访上诉机构的积极商讨,这一计划无法落地。如果没有研究生院和法学院老师在假期加班审批和积极联络,没有家人、朋友帮忙张罗手续,她无法在不到一个月内完成出国流程和留基委资助的申请,顺利及时报到。紧张是因为——显然,她不希望自己搞砸。
尽管如此,工作体验上的满足感很快消解了她的担忧。实习包括两方面工作,一是与上诉案件相关的工作。她主要参与了一起SPS协议下的进口措施争端。按惯例,实习生都会跟一个案子,但实际上能参与多少还要看机缘。比如许多案件旷日持久,但实习期最多也就6个月,能否遇上精华部分看运气。另外,案件领队律师的风格也是影响因素。“我很幸运,遇上了该案的精华部分”,王韵儿如是说。她直接参与了从律师团队准备内部分析报告、庭前律师团队和法官讨论、庭审、到庭后审议、意见交换确定裁判基调的过程,工作任务包括法律检索、校对、梳理证据、协助起草分析报告初稿、辅助开庭等等。“同时,我也很幸运地遇上一位很棒的领队律师,他很愿意指导实习生,努力给实习生‘加戏’,比如在给法官汇报时让我们负责陈述事实部分,并在会后专门给予点评。”这段在国际贸易“最高法院”参与上诉案件处理的经历,让王韵儿收获颇多也感触良多。“光是观摩这些一流的争议解决律师如何拆解案件、形成不同的解决进路,法官又是如何做出定夺已经是无价的学习体验,更何况得以参与其中、从与上级律师乃至主管、法官的交流和反馈中汲取养分。”此外,她也对在国际组织任职所需具备的素质有了更多认识:过硬的专业素养、语言能力、相对国际化的背景以及对国际事务的热情都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王韵儿(右一)与时任印度籍大法官Ujal Singh Bhatia和美国籍大法官Thomas Graham
另一方面的工作则包括去每月一度的DSB会议做记录、辅助当年的WTO公共论坛以及其它法律研究。由于法官遴选的僵局,非争议工作里很大部分是围绕上诉机构危机和改革提议进行的研究和会议备忘。
DSB会议/2018年WTO公共论坛的开幕仪式
“现在上诉机构已经停摆了,回过头去看真的很唏嘘。不谈宏观的影响,那个走廊是一个会让人想念的地方”,她讲到那种高度的专业主义、凝聚的智识闪光、真诚的交流氛围以及大家对所做之事的坚定和热忱,“努力用法律去促成实质的积极变化。尽管他们都是法律技术的专家,但仍然本能地对机巧却空洞、轻松但表浅的路数保持警觉。”她感念于这场珍贵的法律职业启蒙。
王韵儿(右三)与ABS同期实习生 / 与ABS同事
毕业再出发:“再也没有必修课了,一切都是选修”
王韵儿毕业后将在一家国内律所的争议解决部门工作。当问及是否有志将来到国际组织任职时,她坦言短期不会,因为就法律专业人员而言,不积累更多的实务经验很难真正胜任,国际组织也不见得是法律职业最好的开端。当然,如果以后有机会有能力,那将是一条富有挑战性、也很有意义的道路。当下国际组织中、国际法律舞台上活跃的中国面孔还是稀缺的,也期待自己身边优秀的法律人中有越来越多人选择往这一方向努力。
眼下,她能做的是认真面对毕业后铺面而来的工作与生活的新挑战。“得要探索工作和生活的平衡之道。”谈及“生活”中的兴趣爱好,她表示疫情隔离期是一个测试:“我很开心终于有些时间读读闲书了,我可以在线上博物馆逛很长时间,看了很多电影,开始学一门新的语言,练了练字……我也识破了一些曾经以为自己有的伪兴趣,即使空闲也不大主动去做,比如‘爱好古筝’是假的、‘喜欢下厨’其实只是喜欢吃。”找到真正的热衷之事,于工作、于生活都是紧要一步。
在采访的结尾,被问及有何激励自我的格言时,她说没有任何一句话可以全面指导人生,但她分享了一段脱口秀主持人“囧司徒”在其母校威廉玛丽学院(她曾在本科期间作为交换生在该校学习)2004年毕业典礼上的演讲。“这或许是史上最玩世不恭却也最严肃真诚的毕业演讲,我很喜欢,就点播其中严肃真诚的一段共勉吧”:
我能用什么人生经验来帮助你们顺利完成从大学校园回到你爸妈家地下室的过渡呢?……我选择的道路显然不适合你们,因为你们不够搞笑……生活中既不幸又着实让人兴奋是再也没有必修课了,一切都是选修,有千万条道路可选而尽头皆为未知……大学是用来完成 ,而生活是用来体验的……热爱你所做的事情并精进于此,能力是当下的稀缺品,剩下的事情就随它去吧。
撰稿人:陆思璇